一个稚嫩柔弱的小男孩在浩瀚无际的宇宙之中,独自居住在一个小小的星球上,这大概是所有童话中最辽阔、最宏大、最瑰丽的一个想象了。对经典童话《小王子》,孩子想看到多姿多彩的星球,大人想学会爱与责任。而我国法国文学研究与翻译领域泰斗、82岁的柳鸣九,只想送给小孙女一个礼物。
不久前,海天出版社出版了中、法、英三文对照的《小王子》版本,中文版采用柳鸣九译本,并由他12岁的小孙女柳一村(英文名艾玛)特地为此版创作了52幅插图。
在代译序《送给小孙女的一个译本》一文中,柳鸣九“不无遗憾”地写道:“我本来就不是为名利译这本书,而是为了小孙女,是送给她的礼物。这家出版社完全按我的要求,在译本的内封上印下了‘为小孙女艾玛而译’这一句话,玉成了我的心愿。可惜印刷的字体小了一点。”
《小王子》原版书也有约50张插图,都是出自作者自己之手。法国作家不止一位喜欢为自己的作品画点什么,雨果、斯丹达尔、缪塞、梅里美等都这么做过。据说圣埃克苏佩里在出版这本名著之前,已经勾画出了他的小王子的形象,当时他已经40多岁。原画是白描式的,不讲究细节,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而12岁的柳一村和书中的小王子差不多年龄,为读者留下了儿童视角的小王子形象。
柳鸣九在中国,柳一村在美国,虽然远隔重洋,但爷爷对这个小孙女了如指掌。从她出生的那一刻,爷爷关切的目光从未离开过。
柳鸣九曾不无得意地撰文写道:“她上学很早,虽为班上年龄最小者,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她最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喜欢阅读书籍,当然是课外书籍……在美国,很多城市的图书馆都有流动借书车,一天到晚在城里转悠。她作为宣传大使的图像,就固定地印制在宣传车的车身上,圆圆的脸,衣着朴素,笑嘻嘻地双手捧着一本打开了的书,两个短小的辫子紧挂在耳旁……”
可以说,没有小孙女,可能柳鸣九就不会翻译《小王子》。“对小孙女如此熟悉、如此钟爱、如此思念,就不免总有要为她做点什么的意愿与志向……但我实在离‘大款’很远,物质财富实力的确寒碜可怜……为她做点什么呢?”实属巧合,2005年,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登门拜访,请柳鸣九翻译《小王子》。“这不正是为小孙女做一件事的机会吗?”于是,才有了柳鸣九的译本。
“小王子的寂寥感、落寞感、孤独感、嘤嘤求友的需求,都是圣埃克苏佩里所要传达出来的人类感受。小王子在其他星球上遇见的基本状况与种种问题,也是作者所欲启示人类思考的课题。”柳鸣九说,“我自己作为一个祖父,与自己的小孙女之间不仅横隔着太平洋的距离,还有两个不同国家的国籍与不同意识形态环境的差异,自然而然会特别赞赏《小王子》中的全球胸怀与全球关切。”
2007年,《小王子》译本问世一年后的一个晚上,急救车来到柳一村家中,把她不到40岁的父亲接到了医院。临行,她父亲对急救车的驾驶员说:“请你不要鸣笛,我的小女儿睡着了。”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再也没能回来。
儿子早逝,孙女成为柳鸣九最深的牵挂。为了这个插图本的顺利出版,身体并不好的柳鸣九主动包揽了前期辅助性的图片编排与文字说明工作。初稿完成后,他又每天给编辑一封电子邮件,提出审阅意见。2016年8月,本书几经修订,终于出版。
已是耄耋之龄的柳鸣九,现在仍住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一处30多平方米的老宿舍楼里,没有儿孙绕膝,宿舍里最显眼的装饰品就是孙女的照片(本报2013年8月20日曾有报道《柳鸣九:把萨特引入中国,将两柜子书留世》——记者注)。
柳鸣九说:“我翻译《小王子》最后一章的时候,是带着‘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的感受的。我译完全书的最后一句话,‘别让我总是沉浸在悲苦的思念之中……’时,我突然感到眼前模糊一片。”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蒋肖斌